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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:宋孝宗要张浚辞兵权,张浚质问:我力主北伐收复失地,宗泽壮志未酬却含恨,我为何被解除兵权?
2025-11-24
史官曰:人臣之巅,莫过于枢密使张浚。他力主北伐,声望熏天,扶保新君,以为得遇圣主。然,庆功之宴未散,罢黜之诏已至。宋孝宗,这位他亲手扶持的帝王,赐他高位,夺他兵权。张浚立于殿前,风烛残年,只问一语:“宗泽壮志未酬,陛下,我为何被废?”他不懂,这局棋,从他踏入临安的那一刻,便已是死局。
01
绍兴三十二年,冬。
北风如刀,刮过建康府的城墙,发出呜咽之声。
张浚裹着厚重的狐裘,站在城楼上,眺望北面那片沉寂的土地。雪花零星飘落,融化在他花白的胡须上。他已经六十有六,身体里的那团火,却烧得比以往更旺。
高宗皇帝禅位,新皇赵眘——如今的孝宗皇帝,登基了。
“枢相,临安来的八百里加急。”亲兵队长魏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张浚回过神,接过那只烙着火漆的木筒。他的手指在开启时微微颤抖。这道圣旨来得太快,太急。
孝宗登基不过数月,前线军务刚刚步入正轨,收复失地的计划才在沙盘上推演了无数遍,他这位新皇,应该在临安坐镇,而不是急着召他这个老将回京。
“圣上召我回临安,即刻启程。”张浚的声音沙哑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枢相!”魏启急了,“可北面……金人刚刚在符离集小胜,军心不稳,您怎能在此刻离开?”
“军心不稳,朝心更要稳。”张浚缓缓将圣旨收起,“陛下召我,必有深意。”
魏启不再多言,只是眼中的忧虑更深。他跟随张浚多年,深知这位老帅的脾性。他心中所念,唯有“北伐”二字。
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疾驰。
车厢内,炭火烧得很旺,张浚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。他闭上眼,思绪回到了孝宗登基的那一天。
那是他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之一。
作为力主高宗传位给赵眘的重臣,他亲眼见证了新皇的锐意进取。孝宗皇帝,这位太祖的后裔,在登基之初,便展现出了与高宗截然不同的气魄。
“张卿,”他记得孝宗在御书房紧紧握住他的手,眼中闪烁着光芒,“朕自幼便闻靖康之耻,每每思及二圣蒙尘,便痛彻心扉。朕誓要收复中原,迎回二圣梓宫,以慰天下臣民!”
“陛下圣明!”张浚老泪纵横,当即跪地,“老臣张浚,愿为陛下马前卒,纵马革裹尸,亦在所不辞!”
孝宗亲手将他扶起,君臣二人,四目相对,皆是激昂。
也正因如此,孝宗力排众议,恢复了他的枢密使之职,总领江淮兵马,赐予他“都督”大权,让他放手去筹备北伐。
一切都那么美好,那么充满希望。他张浚,仿佛看到了当年宗泽未竟的事业,即将在自己手中完成。
宗泽……
一想到这个名字,张浚的心就一阵刺痛。那位老将军,在临终前,连呼三声“渡河”,最终抱憾而终。
他张浚,决不能重蹈覆辙。
“枢相,喝口热茶吧。”魏启的声音从车外传来。
张浚睁开眼,接过茶杯。“魏启,你觉得,陛下此次召我回京,所谓何事?”
车外的魏启沉默了片刻:“枢相,属下……属下只知临安城内,近来风向不对。那些主和的大人们,最近又开始活跃了。”
“主和?”张浚冷笑一声,“一群鼠目寸光之辈!金人狼子野心,岂是求和能换来太平的?”
“可我听说……领头的,是新任的参知政事,唐思远。他似乎……很得陛下的信任。”魏启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张浚的心,猛地一沉。
唐思远。这个名字他有印象。一个靠着花团锦簇的文章和逢迎上意爬上来的文官。此人一向与主和派走得很近,甚至与当年秦桧的余党,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。
孝宗皇帝,刚刚登基,为何会重用这样一个人?
北伐大业,最怕的不是前线的金兵铁骑,而是来自背后的冷箭。
张浚掀开车帘,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。
雪,似乎下得更大了。
临安城那辉煌的灯火,在此刻的张浚看来,竟有几分诡异的暖红,如同一个张开了大口的奢华陷阱。
他想起了高宗皇帝。那位太上皇,虽然禅位了,但他的影响力仍在。高宗一辈子,最怕的就是“战”,最怕的就是武将功高。
孝宗,会是下一个高宗吗?
“加快速度。”张浚放下车帘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他必须尽快见到皇帝,必须亲口问个明白。
然而,张浚没有料到,他这一去,不仅没能见到他期望的圣主,反而一脚踏入了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罗网。
在建康城头,他遥望北国,心中是壮志豪情。
而在临安城内,等待他的,却是朝堂之上,那幽深莫测的权谋游戏。
他自以为是执棋者,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棋盘上,那颗最碍眼、最急于被剔除的棋子。
这场风雪,来得比以往更早,也更冷。
02
马车驶入临安城时,已是黄昏。
与建康府的肃杀不同,临安作为大宋行在,即便是寒冬,依旧是车水马龙,脂粉飘香。西湖边的酒楼画舫,丝竹之声不绝于耳。
张浚看着这片“暖风熏得游人醉”的景象,心中愈发沉重。
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枢密使府,而是被宫里来的太监,客气地“请”到了一处皇家赐予的别院。
“张枢相,您一路劳顿。”引路的陈公公笑得满脸是褶,“陛下说了,您是国之栋梁,舟车劳顿,得先歇息。陛下明日,必会召见。”
这处别院,极尽奢华,亭台楼阁,假山流水,比他在建康的都督府不知好了多少倍。
可张浚,却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“歇息?”他站在庭院中,“老夫从前线赶回,不是为了歇息的。陛下究竟有何要事?还请公公明示。”
陈公公脸上的笑容不变,却多了几分疏离:“枢相,您这可就为难杂家了。圣意岂是奴才能揣测的?您啊,就安心住下。这院子,安静,没人打扰。”
“没人打扰……”张浚咀嚼着这四个字。
这哪里是恩赐,这分明是软禁。
当晚,张浚要求面圣的折子递了上去,石沉大海。
第二天,依旧没有召见。
第三天,还是没有。
张浚彻底明白了。孝宗皇帝,不是“忙”,而是在晾着他。
魏启在院外焦急地打转,他被拦住了,根本进不来。张浚这位堂堂的枢密使,江淮都督,竟然被困在了一座花园里。
“枢相,唐大人……参知政事唐思远大人,携百官前来拜会!”
第四日,张浚终于等来了“客人”。
唐思远,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文官,穿着紫色的官袍,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。他身后,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,个个脸上都堆着热情的笑。
“哎呀,张枢相!浚公!”唐思远一把握住张浚的手,力气大得惊人,“您老回京,我等未能远迎,失礼,失礼啊!”
张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:“唐大人客气了。老夫奉召回京,不知陛下何时得空召见?”
唐思远哈哈大笑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浚公啊,您这是说的哪里话。陛下日理万机,这不,特意命下官并同僚们,先来为您接风洗尘啊!”唐思远一挥手,“来人,上酒宴!”
酒宴就摆在庭院的水榭之中。
珍馐美味,流水一般呈上。歌姬舞女,环佩叮当。
张浚坐在主位,看着眼前这群推杯换盏、阿谀奉承的文臣,只觉得一阵反胃。
“浚公,”唐思远端着酒杯,凑了过来,压低了声音,“您老,真是劳苦功高啊。”
张浚瞥了他一眼:“唐大人有话,不妨直说。”
“快人快语,不愧是张枢相。”唐思远抿了一口酒,眼中闪过一丝精明,“浚公,您久在军中,可能不知,这临安城里的风向,变了。”
“哦?”
“陛下登基,百废待兴。可国库……空虚啊。”唐思远叹了口气,“您在江淮,统领数十万大军,人吃马嚼,军械粮草,那一日不是金山银海地花出去?”
张浚的心一凛:“唐大人的意思是,北伐……耗费太重?”
“岂止是重啊。”唐思远道,“简直是填不满的无底洞!金人虽是蛮夷,但骑兵凶悍。我朝偏安一隅,本就元气大伤。再这么打下去,不等收复失地,这江南的半壁江山,怕是都要先垮了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张浚拍案而起,酒杯震落在地。
歌舞声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位发怒的老帅。
“唐思远!”张浚怒喝,“你可知,今日不战,来日必亡!金人岂会容我大宋偏安?宗泽老将军为何含恨而终?便是因为朝中尽是你们这群只知享乐、苟且偷安的懦夫!”
唐思远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,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。
他缓缓站起身,整了整衣冠,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。
“张浚。”他直呼其名,语气冰冷,“时代不同了。宗泽将军是忠,你张浚,也是忠。可这忠,也要看时候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陛下是圣明的。”唐思远冷冷道,“陛下知道,大宋现在最需要的,不是一场豪赌,而是休养生息。至于金人……只要我们姿态放低一些,岁币多给一些,他们也不是不能谈的。”
“谈?”张浚气得浑身发抖,“用我大宋子民的血汗,去换几年的苟延残喘吗?”
“这就不劳张枢相操心了。”唐思远一甩袖子,“下官言尽于此。陛下说了,您年纪大了,是该好好歇歇了。这西湖边的风光,可比江淮的烽火,要养人得多啊。”
“滚!”张浚指着门口,“都给我滚!”
唐思远脸色铁青,但也不敢真的和这位三朝元老动手。他冷哼一声:“张枢相,好自为之。陛下的耐心,是有限的。”
说罢,他带着一群官员,如潮水般退去。
奢华的庭院,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未散的酒气。
张浚颓然坐倒。
他明白了。
孝宗召他回来,不是为了商议北伐,而是为了夺他的兵权,为了向金人“议和”。
那个曾经握着他的手,誓要雪耻的年轻帝王,那张激昂的脸,此刻变得无比模糊。
与此同时,院外的魏启,心急如焚。他通过老关系,终于打探到了一丝消息。
“什么?陛下……陛下在秘密接见金使?”
“嘘!小声点!”老友拉着他躲进暗巷,“不止,我还听说,唐思远……在搜罗枢相的‘罪证’!说他……说他拥兵自重,图谋不轨!”
魏启如遭雷击。
“这不可能!枢相一心为国,怎会……”
“傻子!”老友跺脚,“这年头,是不是忠臣,不是你我说了算,是陛下说了算!枢相挡了陛下的路,也挡了那些主和派的路,他……他危险了!”
魏启拔腿就想冲进去。
“你干什么去!”
“我要去禀报枢相!我要去面圣!我要去揭穿唐思远的阴谋!”
“你疯了!”老友死死拉住他,“你现在进去,就是自投罗网!唐思远正愁抓不到枢相的把柄,你这一去,正好坐实了枢相‘私藏甲兵,交通外人’的罪名!”
魏启的脚步,僵在了原地。
他看着那座灯火通明,却如同牢笼的别院,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03
张浚在别院中枯坐了一夜。
天光微亮时,陈公公那张带笑的脸,终于再次出现。
“张枢相,陛下……召见。”
张浚猛地站起,因为坐得太久,他一阵眩晕。他扶住桌案,深吸一口气,整理好自己的朝服。
他知道,决战的时刻,到了。
皇宫,垂拱殿。
没有想象中的庄严肃穆,反而显得有些空旷。
宋孝宗赵眘,端坐在龙椅之上。他看起来有些疲惫,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。
他的身侧,站着唐思远,以及几位面生的中书省官员。
“老臣张浚,叩见陛下。”张浚跪地行礼,声音洪亮,不带一丝颓唐。
“张卿平身。”孝宗的声音很平淡,“赐座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张浚没有坐下,而是昂然立于殿中。
“张卿,你自江淮远道而来,辛苦了。”孝宗开口,像是拉家常。
“为国尽忠,不敢言苦。”
“朕……都听说了。”孝宗揉了揉眉心,“昨日,唐卿去为你接风,你似乎……很不高兴?”
张浚心中冷笑,这是兴师问罪来了。
“陛下。”张浚躬身,“老臣是武将,在前线习惯了刀光剑影,实在不喜临安的歌舞升平。老臣只想问陛下,何时,再开北伐?”
此言一出,唐思远的面皮抽动了一下。
孝宗的脸色,也沉了下来。
“张卿。”孝宗的声音里,多了一丝帝王的威严,“朕召你回来,正是要议论此事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。
“朕登基以来,宵衣旰食,只盼国泰民安。然,北伐之事,牵连甚广。国库空虚,民生凋敝。朕思虑再三,觉得……当今之时,宜休养生息,不宜再动刀兵。”
张浚的身躯,猛地一震。
“陛下!”他提高了声音,“金人虎狼之性,今日不战,他日必为其所趁!我朝兵精粮足,士气高涨,正是一鼓作气,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啊!”
“张卿,你老了。”孝宗的声音更冷了。
“老臣……不老!”张浚急道,“老臣尚能饭,尚能为陛下执鞭跃马!”
“朕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孝宗的语气缓和了一些,却更显疏离,“朕是说,你的心,还停留在过去。朕需要的是稳定,是大宋的稳定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张卿,你为国操劳一生,功不可没。”孝宗打断了他,语气变得和缓,甚至带上了一丝“恩赏”的意味。
“朕意已决。朕欲加封你为少师,开府仪同三司,赐爵魏国公。你便留在临安,颐养天年,时常入宫,为朕出出主意,如何?”
大殿之内,一片死寂。
唐思远低下头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加封少师?赐爵国公?
这都是虚衔。
真正的目的,是后面的“颐养天年”。
这是要他张浚,交出枢密使之权,交出江淮都督之印。
这是要夺他的兵权!
张浚的血液,一瞬间冲上了头顶。他想起了孝宗登基时的誓言,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的夙兴夜寐,想起了建康城外,那些日夜操练,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渡江的将士。
这一切,在皇帝轻飘飘的一句“颐养天年”面前,都成了笑话。
“陛下……”张浚的声音在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。
“老臣,不领这恩典。”
他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,那个他曾寄予厚望的年轻人。
“陛下可知,老臣为何力主北伐?为何在高宗皇帝面前,力保陛下登基?”
孝宗的眉头,皱了起来。
“老臣不为高官厚禄,不为青史留名!”张浚的声音,响彻大殿,“只为当年靖康之耻,二圣蒙尘!只为中原亿万子民,重见天日!”
“陛下可知,宗泽老将军,临终前高呼‘渡河’三声,饮恨而终!”
“他壮志未酬,含恨九泉!如今,陛下兵强马壮,却要自断臂膀,与金贼议和?”
张浚上前一步,双目圆瞪,花白的胡须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他指着唐思远,再指向殿外。
“我力主北伐,收复失地!”
“宗泽壮志未酬,至今含恨!”
“我张浚,究竟是何罪过?”
他猛地转向孝宗,发出了那句压抑在心中数日的质问:
“陛下!我为何被解除兵权?!”
“大胆!”唐思远厉声喝斥,“张浚!你竟敢在御前咆哮,质问陛下!你……你这是目无君上!”
孝宗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张浚。
龙椅上的那张脸,曾经的激昂和亲近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、不容侵犯的帝王威严。
他看着这个为自己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,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兵马都督。
大殿的寂静,令人窒息。
张浚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他知道,皇帝的耐心,已经到了尽头。
就在这时,孝宗终于开口了。他的声音,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张卿,你问朕为何?”
他挥了挥手。
侧门处,陈公公捧着一个盖着黄缎的托盘,快步走了进来。
孝宗的眼神,犹如在看一个死人。
“张浚,朕不是要解除你的兵权。”
“朕,是在救你的性命。”
他盯着张浚的眼睛。
“看看这个。”
04
黄缎揭开,托盘上放着的,不是赏赐,而是一叠书信,以及一枚……军中虎符的残片。
张浚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那枚虎符残片,他认得。那是他赐给亲兵队长魏启,用于调动建康亲卫的信物!
“张枢相,看看吧。”唐思远走上前,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,展开,阴阳怪气地念了起来。
“……金军南院大王亲启。大事若成,中原划江而治,你我各掌兵马,互为犄角,则临安那位,亦不足为惧……”
“住口!”张浚厉声喝断,“一派胡言!这是构陷!这是赤裸裸的构陷!”
唐思远冷笑道:“构陷?张枢相,这信,可是从你那亲兵队长魏启的住处搜出来的。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想狡辩?”
“魏启?”张浚如遭雷击,“魏启人呢?”
“拖上来!”孝宗冷冷地下令。
两名殿前武士,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拖了上来。
正是魏启。
他显然是受过了酷刑,浑身是伤,连站立都不能。
“枢相……枢相……”魏启一见到张浚,便挣扎着哭喊起来,“属下……属下没有……这是假的!是他们逼我的!”
“魏启!”张浚目眦欲裂。
“张浚。”孝宗的声音,如同寒冰,“你还有何话可说?你的亲兵队长,私通金人,意图谋反。而这虎符,是你亲手所赐。你,作何解释?”
这一刻,张浚全明白了。
这是一个局。一个天衣无缝的局。
从他被召回临安,住进那座别院开始,这个局就已经启动了。
唐思远,不,是唐思远背后的主和派,甚至是……孝宗本人,他们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闭嘴的理由,来拿掉他这个主战派的领袖。
“拥兵自重,私通敌国”。
这八个字,是历朝历代,帝王对付功高震主武将的,最锋利的刀。
“陛下……”张浚惨笑一声,“您……也信吗?”
他没有去看唐思远,而是死死地盯着孝宗。
“您真的相信,老臣会私通金人,会图谋不轨吗?”
孝宗的眼神,闪躲了。
他没有回答张浚的问题,而是转向了唐思远:“唐卿,依大宋律法,此事该当如何?”
唐思远立刻出列,躬身道:“回陛下。私通敌国,按律当诛九族。张浚身为枢密使,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。但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故作仁慈地看了张浚一眼:“但念在张枢相曾有大功于国,陛下又一向仁慈。臣以为,可免其死罪,剥夺一切官职爵位,流放三千里。其部下魏启,酷刑处死,以儆效尤!”
“你敢!”张浚怒发冲冠。
“陛下!”他猛地跪下,不是求饶,而是逼视,“老臣张浚,一生磊落!今日,若陛下信此等腌臜构陷,信这奸佞之言,老臣无话可说!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”
“但魏启,他跟随老臣多年,忠心耿耿,绝无反叛之心!此事,定是唐思远栽赃嫁祸!”
“张浚,你还敢污蔑朝廷命官!”唐思远尖声道。
“陛下!”张浚重重叩首,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,发出闷响,“老臣只求陛下,明察秋毫!若老臣真有反心,何必等到今日!若老臣要反,何必扶保陛下登基!”
这最后的质问,如同一把重锤,敲在孝宗的心上。
孝宗的脸色,瞬间变得苍白。
“扶保朕登基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这恰恰是他最忌讳的!
一个能扶他登基的臣子,是不是也能废了他?
孝宗的眼神,彻底冷了下去。他看明白了,张浚这头老狮子,是不会轻易低头的。
“张卿,朕说过。”孝宗的声音里,充满了疲惫和决绝,“朕,是在救你的性命。”
这句话,在张浚听来,已经不是提醒,而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——要么,你接受我的“恩典”,体面地交出兵权,去当那个“魏国公”,这件事,就到此为止,你保全了性命和“忠臣”的名声。
——要么,你就和这个“谋反案”绑在一起,身败名裂,死无葬身之地。
张浚看着孝宗。
他从那张年轻的脸上,看到了高宗的影子。不,他比高宗更可怕。高宗是软弱,而孝宗,是冷酷。
孝宗需要北伐的声望来巩固皇位,所以他利用了张浚。
如今,皇位已稳,北伐的风险和军费,以及张浚这个“功高震主”的武将,都成了他的负累。
他需要一场“议和”来换取稳定的统治,所以,张浚必须倒下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张浚突然大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绝望。
“好一个‘救我性命’!好一个圣明君主!”
他缓缓站起身,不再看孝宗,而是转身,看向大殿之外,那片狭窄的天空。
“老臣……明白了。”
他没有接受“恩典”,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。
他只是平静地解下了腰间那枚象征枢密使身份的玉佩,又从怀中,掏出了那枚江淮都督的大印。
他将这两样东西,轻轻放在了地上。
“陛下。”他最后一次躬身,“老臣张浚,老迈昏聩,不堪重任。”
“恳请陛下……恩准老臣,告老还乡。”
05
张浚被“恩准”告老还乡。
他没有去领那“魏国公”的虚衔,也没有接受那“少师”的恩赏。他几乎是被净身出户,离开了那座他只住了几天的奢华别院。
魏启,作为“谋逆”的主犯,被判流放岭南。
孝宗到底还是留了一丝情面,或许是心虚,他没有下令立刻处死魏启。
张浚去送魏启的那天,寒风刺骨。
魏启戴着沉重的枷锁,那张曾经英武的脸,如今布满了伤痕和死气。
“枢相……我对不起您……”魏启见到张浚,泪水决堤。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张浚替他擦去脸上的污垢,“是我对不起你。是我……把你卷进了这场风波。”
“枢相,我不甘心!我不甘心啊!”魏启捶打着囚车,“那唐思远,那群奸佞!他们……他们会毁了大宋的!”
“我知道。”张浚的声音,平静得可怕。
他看着魏启,一字一句道:“魏启,你要活下去。”
“枢相?”
“去岭南,不是去死。是去等。”张浚的眼中,闪过一丝微光,“只要活着,就还有希望。记住,北望中原,勿忘国耻。”
魏启重重地点头,泪水和着血水,冻结在脸上。
“枢相……您多保重!”
囚车远去,张浚站在官道上,北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,他瘦削的背影,如同一座即将风化的石碑。
他没有回自己的祖籍,而是选择去了江州。
在江州,他租下了一间小小的院落,闭门谢客。
孝宗皇帝,在“顺利”解除了张浚的兵权后,立刻与金国展开了新一轮的“议和”。
唐思远作为议和的首席代表,趾高气扬。
最终,史称“隆兴和议”的条约签订了。
大宋,不再向金称臣,改为称“侄”。
岁币,从“贡”,改为了“给”。
割让的土地,一分未回。
消息传来,天下哗然。那些曾经为主战派欢呼的百姓,无不扼腕痛惜。
而临安城内,唐思远等人,却大肆庆贺,称之为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的“巨大胜利”。
孝宗皇帝,也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。他稳固了皇位,节省了军费,换来了“和平”。
只是,这和平,是如此的脆弱和屈辱。
张浚在江州的院落里,听到了这个消息。
他没有愤怒,也没有悲伤。他只是,开始不停地咳嗽,咳出了血。
他的身体,在建康时就已经被军务拖垮,全靠一口北伐的志气撑着。
如今,这口气散了。
他的生命,也即将走到了尽头。
在最后的日子里,他谁也不见,只是趴在书案上,颤抖着,写一封信。
不,那不是信。
那是一封奏疏。
一封,他明知永远也无法抵达天听的,最后的奏疏。
他用尽了最后的心血,将自己一生对金人的了解,对战局的分析,对北伐的战略,全部写了下来。
他分析,金人此次议和,绝非善意,而是因为内乱和疲惫,需要时间休整。
他预言,不出十年,金人必将撕毁和议,再度南下。
他甚至,详细地规划了,一旦金人南下,大宋应当如何应对,应当在哪几个关键的渡口布防,应当如何联络北方的义军。
他写写停停,咳血不止。
窗外的竹叶,黄了又落。
他仿佛又看到了宗泽老将军。
这一次,宗泽老将军不再是含泪,而是在对他微笑。
“德远(张浚的字)……你……做得很好……”
“老将军……”张浚伸出手,想要抓住那幻影,“浚……无能……未能渡河……”
“不……你已经……渡过去了……”
幻影消散。
张浚的笔,也落下了最后一笔。
他颤抖着,将这封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奏疏,封装好。
他知道,这封信递不上去。唐思远会拦下,孝宗,也不想看。
但他必须写。
这是他作为一名大宋臣子,最后能做的事情。
他伏在案上,溘然长逝。
他的脸上,没有了愤怒,没有了不甘,只有一片平静。
他,尽力了。
06
张浚的死,在临安城,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。
孝宗皇帝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张卿,忠是忠,可惜……太过刚愎。”
他下令,厚葬张浚,追赠太师。
唐思远,则成了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。主和派,彻底压倒了主战派。
大宋,进入了孝宗皇帝所期望的“休养生息”的时代。
临安的歌舞,更加靡丽。西湖的画舫,更加喧嚣。
仿佛那靖康之耻,真的已经远去。
仿佛那北方的故土,真的与他们无关了。
史官曰:孝宗一朝,史称“中兴”,然,此“兴”,乃偏安之兴,非光复之兴。张浚之死,非死于老迈,非死于金兵,而死于朝堂权谋,死于帝王心术。壮志未酬,岂独宗泽?
光阴荏苒。
一晃,十数年过去。
孝宗皇帝,也老了。他传位于自己的儿子,是为光宗。
而北方的金国,也正如张浚所料,在休养生息之后,再度强盛。
新的金主完颜璟,野心勃勃,撕毁了“隆兴和议”,大举南侵。
战火,重燃。
而此时的大宋,早已没有了张浚,没有了那支百战之师。主和派当道十余年,军备废弛,将不知兵,兵不知将。
金人铁骑,如入无人之境。
战报一封封,如同雪片,飞向临安。
宋光宗,一个比他父亲更懦弱的皇帝,惊慌失措,不知所措。
孝宗太上皇,在深宫之中,听着窗外的风雨声,和远处的兵戈之声,一夜白头。
他想起了,那个在垂拱殿上,质问他的老臣。
“陛下!我为何被解除兵权!”
他猛地从病榻上坐起,大喊:“陈公公!陈公公!”
当年那个年轻的太监,如今也已是白发苍苍。
“太上皇……您……您要什么?”
“奏疏!张浚的!张浚临死前的那封奏疏!”孝宗嘶喊着。
陈公公慌忙在故纸堆中翻找。
那座曾经辉煌的宫殿,如今也因战乱而显得破败。
终于,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底,他找到了那卷已经泛黄的奏疏。
它被压在无数的贺表和请安折下面,从未被开启过。
孝宗颤抖着,打开了那封迟到了十余年的信。
他看着,看着,那熟悉的、刚劲的字迹。
“……金人貌恭而心诈,十年之内,必毁盟约……”
“……其锋必先取两淮,而后直扑建康……”
“……我朝当于采石、瓜洲设重兵,以水师断其后路……”
孝宗的眼睛,越睁越大。
张浚所预言的一切,正在一一应验!
金人的进军路线,主攻方向,与这封奏疏上的分析,一般无二!
而他,而他这位“中兴之主”,却将这份救命的良策,弃置了十余年!
“噗——”
孝宗一口鲜血,喷在了那卷奏疏上。
他颤抖着,伸出手,想要抓住什么。
他仿佛看到了张浚那双倔强而失望的眼睛。
“张浚……”
“你……是对的……”
风,吹开了殿门。
殿外,是临安城百姓的哭喊声,和金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。
孝宗仰面倒下,双目圆睁,死不瞑目。
那卷沾着帝王鲜血的奏疏,飘落在地,被风吹起,翻过了最后一页。
上面,是张浚用血写下的最后八个字:
“北望中原,壮志未酬。”
创作声明:本文情节均为虚构故事,所有人物、图片、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,与现实无关。本文借虚构故事传递积极价值观,呼吁读者遵纪守法,弘扬友善、正义等正能量,共建和谐社会。
